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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拒絕登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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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口箱子便把文靜的衣物雜物一應裝好了,利媽讓虎子幫著搬運行李,文靜拿著帕子和江氏還有郎氏先上了馬車。因為要出門,衣裳穿的也是簇新的,早春時節還有些冷,長長的夾襖把人的身形都遮的沒了。

利媽和順婆都在馬車外坐著,順婆拉了幾天的肚子,她年紀本來就大了,不禁有些有氣無力,在外邊也哼哼唧唧起來。

文靜知道肯定是蘇嬸搗鬼的,她知道不能把順婆怎麽樣,但是讓她受點罪也是好的。最高興的人要屬在另一輛馬車上坐著的文諍了,他早就厭倦寄人籬下的讀書生涯了,原本他成績也不好,此番去大上海,他就抱著好玩的心態去的。

地上的冰還未完全消融,馬車也走的歪歪扭扭的,郎氏冷著一張臉嫌七嫌八,一說沒有火盆子,一是說駕馬車的人技術不好,把江氏和文靜聽的無可奈何的。

還好利媽乖覺:“老太太,您看外頭好些人連馬車都雇不起,牛車上坐著還吹冷風的,這麽一比咱們老爺太太那是孝順多了。”

今時不同往日了,郎氏又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內閣夫人,她的規矩和體統甚至體面,隨著家庭雕落也變得實在起來。以前吃肉吃海貨都吃膩味了,天天想吃青菜爽口,現在難得吃一次肉,以前是一腳邁出,八腳跟著,現在有個病歪歪的順婆跟著,這差距不可謂不大。

可這怪不了任何人,時代潮流如此,現在是民國了,不再是清朝了。

文靜輕輕掀開了馬車簾子的一角,向外頭看去,一株小小的嫩芽沖破了土壤,生命力在此刻是如此的頑強。

“靜兒,把簾子放下,別受了凍。”江氏殷殷叮囑。

“好。”

棄了馬車之後又登船,李澹在外一直是個體面人,他們家租的船,雖然是一艘小舫,但也包下來了。文靜扶著江氏正準備上船,卻聽到後邊的喊聲,她轉過身去,竟然是文鳳,這樣冷冽的天氣她竟然跑的渾身是汗。

郎氏悄悄的皺了眉頭,江氏也不解其意,只見文鳳懇求道:“老太太、太太,我媽得了肺病,我想帶她去上海醫病,你們能不能帶我們一程?”

她不怕苦不怕累,只盼著母親能夠盡快好起來,但家裏存的錢已經是不夠了,好容易看到一個熟人,她就是舍了臉皮也要坐的。

江氏素來面軟,心就軟了,郎氏卻皺眉:“你母親得的什麽肺病,癆病嗎?”

“不不不,不是癆病,就是肺病。”文鳳知道若是說了癆病,她們肯定不會讓她上船的,所以撒了謊。

郎氏桂姜之性,老而彌辣,立馬就拒絕了:“我們船艙可沒多餘的位置了,你看我們人也挺多的。不如這樣,我讓順婆替你找個醫館吧,這普通的肺病在杭州醫治即可,何必去上海。”

開玩笑萬一是肺癆,全家都有可能傳染上,前世的文靜倒是沒經歷這一出,因為當初陸家打了電報過來,家裏人歡歡喜喜的送她去了北平,她被趕回來的時候才見到在陸家的文鳳,至此也沒什麽交集了。

但此刻文靜也覺得郎氏的提議是對的,不是她自私,肺癆是會傳染的,她們一家還沒有和文鳳好到把自己的性命不當一回事,去管別人的。

文鳳最會看眼色,當她看到文靜的時候,文靜別過了眼,江氏面軟,她又跪在江氏身前。郎氏喊道:“順婆,你在做什麽?送她回去找醫館,我們在船上等你。”

養了兩天病的順婆已經精神抖擻了,拉著文鳳就往外邊去,郎氏呵斥了江氏一句:“走啊,還看什麽。”

江氏和文靜默默的跟在郎氏背後上了船,那邊順婆從褲兜裏塞了幾毛錢給文鳳,狠狠的拽著她:“小姑娘,你媽媽生病這錢就給你吧,可別怪我們,大家非親非故的,還沒到那個份上。”這順婆當了多年的管事娘子,看人還算準,李文鳳這個小丫頭片子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。

文鳳氣死了,“你也不過是我們李家的奴仆而已?”

她也是看到別人家罵奴仆都是這樣罵的,順婆再猖狂,也不過是個奴婢而已。順婆陰笑了兩聲:“姓李的多了去了,你算老幾,跟你說我們老爺要去上海做官了,你呀給我們二小姐提鞋都不配。”

你不是要當小姐,我就拿個小姐跟你比,所以順婆雖然不大喜歡文靜,但此刻也只好拿她出來羞辱李文鳳了。

說完就撇撇嘴,立馬上了船,留下李文鳳捏著那幾毛錢憤憤不平。

這幾毛錢她想丟,但是一想起母親這次不知道要花多少錢,盡管是這麽羞辱的錢,她還是緊緊的攥在手心。

沒有蹭到船的文鳳只好又回了收留她們母女的教堂,要去上海看病也是這裏的牧師建議的,說上海有更好的大夫。文鳳感激的對這位好心的牧師鞠躬,又進屋去看龐翠霞,她在她媽面前還要裝作若無其事。

可龐翠霞卻一眼看出她的困窘了:“鳳兒,是不是沒有船願意帶我們去?”

“媽,你放心,女兒一定會找到最好的大夫替你看病的。”文鳳不願流淚,很是堅強的說道。

龐翠霞扯唇一笑:“媽不願意拖累你,媽也希望能夠早日看著你和文鸞那樣風光出嫁,可媽知道媽的身體不中用了……”

文鳳終是忍不住擦了擦眼淚:“媽,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,你要好好的活下去,長命百歲,好不好?”

孱弱不堪的龐翠霞已經決定不要拖累女兒了,她想用自己最後的生命和女兒好好說說話,“坐下,我有話好好的跟你說。”

“我不聽,媽留著以後說吧。”

龐翠霞少有的嚴厲讓她坐下:“我和你好好的說說話,你這般剛強以後可怎麽辦呢?”

她氣若游絲,還是嘆了一口氣,文鳳把渾身的刺收了起來,努力擠出一抹笑意:“媽,女兒以後一定會更加乖巧的。”

“你方才碰到什麽人了?不答應帶我們。”龐翠霞隨意問道。

文鳳提起這個事情就氣:“就是您說的文鸞她們家,那個老虔婆不僅不讓您上船,還讓她身邊那個奴婢羞辱我,不就是李家的那個老爺要去上海當官了,一家人趾高氣昂的。”

“當官了?李澹要當官了?”龐翠霞腦中閃現出李澹的畫面。

“是啊。”文鳳肯定的點頭,還撇嘴:“她們家還租了一條船去上海。”

“竟然過的這麽好了,當年若是我……”龐翠霞嫉妒的臉都發狂了,明明應該是她做體體面面的官夫人的,就這麽被江氏截胡了。

文鳳看龐翠霞這麽激動,不明所以,又很擔心她的身體:“媽,您快歇一歇吧,別人家的事情與我們何關?”

“不——”龐翠霞抓住女兒道:“這一切原本都應該是我的,鳳兒,你也該過上官小姐的日子的。”

“媽,您說什麽?”

文鳳不解,她所了解的她們家和李文鸞家沒有任何關系。

龐翠霞突然一笑:“文鸞嫁的好,文靜怕也會嫁的更好吧?”

想想文靜的模樣,文鳳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李家的二小姐是位十足十的美人胚子,她也自我消遣的說道:“那順婆說我給她提鞋都不配呢!”

什麽?不配。她有哪一點比不上江氏,現在不僅僅是她比不上了,她的女兒還要給李文靜欺侮。龐翠霞冷笑:“光說胡話,你哪一點比她差了。”她自知難得活下去,摸了摸女兒臉蛋:“你知道我的病是怎麽得的嗎?都是李文靜害的……”

這也太牽強了,便是文鳳也不信,“媽,文靜和你也不是很熟,照面都沒打過幾次,如何害您?”

龐翠霞似笑非笑:“就是她害了我,那年下很大的雨,李澹一家從京城扶靈回來,我們本家的女人過去幫忙。她母親自個兒體弱,全然讓我做事,最可恨的是她小小年紀就會裝像,表面上乖乖的坐在那兒看著我們忙,結果我走後,她就告訴她媽說我偷拿了她的鐲子。也因為如此,我被冤枉的跳河了,就落下了這個病根。”

看女兒還是不信,她把方才吃過面包的叉子對著自己的脖子:“我以死來證明我說的話……”

文鳳看她如此癲狂,不得不信:“媽,我信您。”

龐翠霞這才放下叉子:“你信我就好。”她說完又撫了撫額頭:“我好累,想休息一下,你先出去好不好?”

她的神情一如既往,文鳳看她平靜下來,這才道:“那好,我這就出去吧,您快歇息吧。”

她的壓力要比龐翠霞大,從房內出來,就奔出去找名醫,上海一時半會兒的去不了,總得再找找杭州的名醫。

房內的龐翠霞卻神情發冷,她憎惡那個曾經拒絕過她的男人,思緒仿佛飛到以前了。那一年,雨下的很大,李澹扶靈回家,他的頭發變短了,臉龐卻還是那樣清秀,他見了她好像認不出來了,她是李氏某位族親的表侄女,年少的時候走親戚見過風華正茂的李公子。

初時相遇,是他們家回來祭祖,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微微一笑,她的臉羞的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。只可惜他已經有了妻子,當時年紀小的她,壓根就不敢高攀,也不敢妄想,但過了幾年聽說她妻子和他離婚了,他要續娶。

族裏的那位族親看中了她,興致勃勃的和京裏的郎夫人通信,她則被接到李家,她滿揣著心思,不為名不為利,只為當初那位少年郎的微笑。

可惜,就差那麽一步,冒出個江氏,她的願望徹底了斷了。族親看不過去,給她說了李家本家的男人,男人初時還算不錯,久了就惡習全部學去了,她每晚都是絕望的。

那日李澹扶靈回來,她的心又覆蘇了,她的男人窮困潦倒又賭博和死人沒什麽兩樣了,只要李澹答應她就可以到李家來,做姨太太她也願意。

她趁無人的時候在小花園尋到了李澹,表白了自己的心跡,他卻嚴厲的拒絕了她,她還想說什麽,李家的二小姐卻在園子裏哭了起來,李澹急匆匆的跑去抱走了他的女兒,不僅如此,他還和族親暗中說了這件事情。為了在族親表示自己的清白,跳進了湖裏。

呵呵,她冷笑。她自己的女兒她是知道的,錙銖必較,凡是惹了她的都沒有好下場,李澹你辜負我的心意,還讓我入了泥潭,江氏,你橫刀奪愛,我就看看你們的女兒是什麽下場……

銀白色的叉子往前一刺,脖頸上血流如註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期待明天上榜,大家看文別忘了評論加收藏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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